“宝儿，怎么姐姐都不叫？”母亲轻声责备道。
“我没有这样的姐！”弟弟粗声粗气地应道。
“怎么说话的？要是没有你姐姐……”母亲话没说完就被弟弟打断了。
“要是没有她，我就不用进去那么久！是她的好老公，把我送进去的！我干啥了？我天天吃着灰，睡在破工地上给他看管材料，他才给我几个钱？我烟钱都不够！我不就卖了点钢筋嘛，就非要把我送进去。我怎么就算偷了？我姐是他老婆，他的东西是不是有一半是我姐的？我卖的是我姐的东西啊，我姐都没吭声，他哔哔什么啊？哦，对了，我被他送进去的时候，你的这个好女儿压根没出现，没帮我说过一句好话，我都怀疑是不是她怂恿的！既然他们没把我当亲弟弟，我为什么还要认她这个姐姐！”憋了多年的话终于可以说出
“怎么啦？跟阿威吵架了？年轻人啊，就是年轻气盛。两只碗放一块洗还有磕碰呢，何况是两个人一起生活？偶尔有点拌嘴正常的。夫妻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回来住两天，气消了就早点回去吧”母亲轻轻拍着清薇的背说。
清薇很想说：“如果他打我呢？他把我往死里打，我还要回去吗？”。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母亲生了三个孩子，唯独自己是最让她省心的，如果她自己连自己都过得不好，母亲该有多伤心啊！
清薇擦干眼泪，默默起来做饭。接下来的几天，她都留在家里陪着妈妈。聊起小时候的事，俩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时候虽然穷，可是弟弟妹妹还没长大，皮是皮了点，但终归是可控的，不至于让人太担心。
说到弟弟，母亲的嘴角弧线慢慢就朝下了，愁容像乌云般笼罩在脸上。这唯一的儿子，本来应该是她的支柱，却是让她最不省心的存在。丈夫临终前再三叮嘱要她抚养好几个孩子，给儿子娶个好媳妇，给老牛家开枝散叶。可这儿子成年后大部分时间都在里面，这谁家姑娘肯嫁他呀！想到这里，母亲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样子，丈夫的嘱托她是完成不了了，以后下去了哪有脸见他呀！
“上次判了四年，算日子，这几天也该出来了。可到现在还不见人，不知道有没有再犯事，会不会又再进去……”母亲的头更低了。
“吱呀”一声推开那扇年久失修的木门，母亲的声音立刻从里屋响起：“谁啊？是大壮吗？真是不好意思，总是麻烦你……”母亲说着，颤巍巍地拄着棍子走了出来。她努力地睁着眼，借着微弱的光线辨别来人是谁。她原本不瞎，是由于常年生活不如意，哭得太多把眼睛哭坏了。这几年随着清薇经济的好转，母亲的生活也有所改善，她哭的频率大大降低了，眼睛好像也好了一点点。虽然还是不能清晰地看到东西，但是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一个影子，就像隔着一层白纱看事物，隐隐约约能看个大概。
眼前这瘦小的身影显然不是隔壁大壮，会是谁呢？老母亲心里大大的问号。
“清薇？”母亲试探着喊道，虽然觉得可能性不大，但是除了清薇，她想不到还会有谁来看她。
“妈！”清薇一把扑到妈妈怀里，所有的不安、所有的委屈，仿佛都在这一瞬间不见了。人啊，无论多少岁，在母亲面前就是个孩子，母亲永远是孩子心灵的港湾。
“清薇，真的是你啊？不是过年过节的，你怎么会有空回来呀？”母亲抚摸着清薇的头发问。这是最让她省心的孩子，这些年来这风雨飘摇的家，全靠她支撑着。如果没有这个女儿，自己也许早就下去陪老伴了。
“说不定是在路上耽搁了呢？别想那么多”清薇安慰道。“他总是这么流离浪荡的终归不是办法，他交的那些朋友不行。就算他想改，他们也会带着他继续干坏事，得换个环境，脱离这些狐朋狗友才行。”
“说得轻巧，哪有那么容易呢？谁能管得住他哟”母亲忧心忡忡。
“等他回来，我劝劝他吧”清薇说。她其实心里也没谱，这个弟弟现在比她还高了，不再是当年那个跟着她身后的小屁孩了。
“妈，我回来了，快给我做饭，我要饿死了！”门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弟弟竟然真的回来了。清薇和母亲连忙迎了出去。见到日思夜想的儿子，母亲满脸的皱纹像绽放的菊花，一道道舒展开来了。
一看到清薇，弟弟的脸就别到一边，侧身从她身边闪进屋里，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过年过节人多来逛建材市场，生意正是好的时候，我们不能放假，所以趁现在人少逛街，调休了”清薇随口编了个谎言，这也确实符合她的工作性质。越是节假日越忙，可平时闲下来她也不舍得休息啊，想尽一切办法搞钱。除了接私单，还在家熬阿胶，做阿胶膏卖，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回过娘家了。
“哦哦，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呀！吃饭没？我去给你做饭”母亲说着，摸索着站起来。
“妈，我不饿。一会我来做饭，你好好休息一下”清薇连忙说。
“阿威和两个孩子都挺好的吧？”母亲问道。
“好，好”清薇敷衍地回答着，心里却不自觉地犯酸。视力不好的人往往听力特别好，虽然看不见清薇的表情，但是老母亲还是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