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又下起了雨,雨点噼里啪啦地往脸上砸,引擎声越来越响,开挖机的男人明显加快了速度。
许青菱僵木地站在那儿,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十几分钟,也可能半个多小时。
工地上终于安静下来。许青菱已经顾不上那些人是不是还回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大坑前。
十几米宽的大坑,一侧已经堆起了差不多一层楼高的黄土,此刻她不敢也无暇去想压在底下的人怎么样了。
万幸那些人把挖掘机开走了,工地上的铁锹还在。许青菱抡起一把铁锹,连滚带爬地跳进坑里,坑底的泥水溅了她一脸,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一铲又一铲飞快地连挖带推,尽量地去把土扒开。
背心男看了一眼,确认他们没绑错人,将手里抽了半截的香烟往地上一掷,一招手,一个穿“警服”的抬脚便将人一脚踢进了大坑里。
身后一声闷响,有什么东西掉进了大坑。许青菱的心一下子揪住了,转过头一看,沈安吾不见了!
她的脸瞬间煞白。
背心男转过头,对一旁的人微一点头。那人心领神会地朝挖掘机的方向跑去。
工地上一片死寂,只有挖掘机发动的声音。旁边几辆汽车早就挪开了,让出位置来。
面包车停在那几个男人面前,车门一开,从里面跳出来三个身穿“警服”的人。
警察?!许青菱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警察执行任务应该开警车才对。还未来得及深想,便瞧见那几个“警察”从车里拽出一个人来。
车前灯打在那人身上,白衣黑裤,脑袋被黑布套着,双手反绞在身后,站在那儿,背挺得笔直。
许青菱脑子“嗡”地一声炸开,脸上一阵发麻,只一眼她便认出来了。
在沈安吾手下工作好几年,每一次看到他,他都坐在轮椅上。即便坐着,身形气质在那里,没人能忽略他的存在。
“你们谁会开?”
一个男人开了口:“我,我进去前在工地上干过,看别人开过。”
“那等会就你开了。动作快点!”
“行。”
“……”
许青菱赶紧往工程灯照不到的土堆后头跑。
土堆旁有个巨大的坑,这些天坑底积攒了一些水,坑旁是一个五六米高的建筑垃圾堆。
万一实在倒霉被发现了,她可以往后头的家属楼跑。
四下寂寂无声,只有远处传来的几声犬吠。借着工程灯的光,能够清楚地看到两辆汽车开进了工地。
一阵急促的刹车声,车前灯的光柱朝她藏身的土堆扫了过来,许青菱心头直发毛。
对死亡的恐惧,对残废的担忧,让她肾上腺素狂飚。
人一辈子,到头来也就活那么几个瞬间。对沈安吾来说,也许这一天就是他一辈子最暗黑的一天吧。
就像她那天在电视上看到沈栾神采飞扬地对着镜头宣布蓝峰即将上市,宛月笑靥如花地
开挖掘机的显然也是新手,机器在他的操作下笨重迟钝得像一头年迈的老驴。
轰隆隆的引擎声在暗夜里格外清晰。挖掘机抬起大臂,从土堆里铲起土,往坑里倒,由于操作的人技术不熟练,每次只能铲个半铲子。
背心男显然不耐烦了,听说这工地后头家属楼还住着几个钉子户,要是被人发现了可不得了。
他压着嗓子道:“动作快点!”
许青菱背过身去,哆嗦着唇在心底默念:“沈安吾你要是死了,可别回来找我,找他们去。”
许青菱目光落那个黑色身影上,原来他站起来这么高,看上去比沈栾还要高大。
眼前的这一切都和沈安吾曾经告诉她的如出一辙。沈安吾说他被几个冒充警察的绑匪给绑架了。那几个人给他亮了证件,把他给铐上车。上车后,他刚意识到不对劲,一个东西抵到他腰上,他听到手枪上膛的声音,才知道自己遇到的不是一般的绑匪。
……
许青菱脑中一团乱麻,认出人来了,她反而不敢看了。
怎么办?现在冲出去也是找死。这年月,她还没手机。
站在中间的男人穿着白色背心,露出虬劲的大花臂,从口袋里掏出烟来,旁边几个人都狗腿地要给他点烟。等他抽上了,几个人才给自己点上。
这个背心男应该就是老大。许青菱还在琢磨刚才他们说的话,开什么?开挖掘机么?
她连沈安吾的影子都没瞧见……这些人跟沈安吾倒底有没有关系?
正胡思乱想,工地外头又传来动静,一辆八座面包车开过来了。正在抽烟的几个男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
许青菱心脏狂跳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辆面包车。
还好光柱一掠而过,最终打在角落的挖掘机上。车子停在了大坑的另一头。
深更半夜的这些车来这干什么?她刚才看过了,工地上只有些不值钱的碎砖头,能卖钱的钢筋水泥早被人捡了个精光,这地方平时连流浪狗都懒得来。
许青菱死死咬住唇,睁大眼睛看着,生怕自己错过一点细节。
几个男人下了车,四下看了看,不知谁说了句:“钥匙在谁那?”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