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道身影淡淡的,正如他那天一遍一遍吻她眼角的泪,颤抖着声质问,她抬眸却仍是不容置喙的眼神时。他就明白,她又要毫不犹豫地丢下他了。
余清尘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冷笑:“那人是谁?”
众人面面相觑,终是陈医生站出来:“我们也不知道……”
“不知道。”余清尘这时说话倒是淡得很,“我都看见她衣服上挂着的名牌了你们给我装不知道,怎么?我倒是比你们清楚得很啊?”
无人敢发话,又低着头装鹌鹑。
如此大摇大摆,无人敢上前阻拦。
就在这时,一道清丽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她没看到余清尘,只见一地混乱。玻璃碎片混着水渍,在阳光下闪烁锐利的光。纸笔落了,三三两两铺在地上,落在水里晕了上面的墨。屋内的人见了她也不敢说话,眉眼扭曲着,示意她快走,她权当看不见。
她是最后才看到余清尘的,只一眼,便愣住了。
那高大的背影逆着阳光,冷白的肌肤奠定了冰冷的基调,连带着漆黑的瞳仁都是冷的。冷得她无法复发,冷得如同那天接连不断的雨,湿湿流进她的衣服,冰冷冷黏在肌肤上。他低头望她,雨湿了他的黑发,贴在冷白额角,红唇颤抖,乌黑深邃的眼里是如今日一致的偏执疯狂,暗藏的希冀如刀子,刺得她扭头就走。
十秒。
三。
二。
一。
眼睁睁见分针走过三圈,咔哒一下,步入原位。
旁人忙递上来一杯水。
他单手接了,垂眼抿了口。众人稍微放松下来,忽又听他说:“三分钟,给我找出真正有点用的人来,不然我就把你们医院砸了。”
众人慌成一团,这里哪还有什么没被余清尘骂过的,愿意来的医生,他们上哪找去?
忽又听他放下玻璃杯,在桌面上一撞,分明是在看手表开始计时了。
他们只知院里刚来一个冉凝云医生,在战区工作过,经验丰富。可他们的顶头上司冉总也吩咐过的,断不可把胡搅蛮缠的病人交给她,这可怎么办?
刚上任的心理医生红着眼睛又跑了,说起来她也不过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学生而已,虽说履历优秀,但心理素质也不太高。没办法,院里真正有经验的人都被这位爷骂过,说什么也不肯再来。
陈主任劝着,一面和别人使眼色。
诊疗室里空荡荡,这间专为余清尘开的房间能砸的都被他砸了,不能砸的也都收了起来。可还有一两个漏网之鱼,孤零零地摆在桌子上。
余清尘坐在唯一的椅子上,黑色的长发微一卷,半阖上的眼睛隐约能看出漆黑,纤长的眼睫投影遮了卧蚕,眼窝深邃,鼻梁挺直,冷白肤色衬着眼尾一点泪痣,称得上是漂亮。
他似是有些困倦,懒洋洋道:“要真是没人肯治我,就早些放我回去吧。”
只听余清尘手指敲了三下桌,咬牙切齿道:“我要她做我的心理医生,马上!”
得了话,
余清尘早看见那纤细的身段,头发扎得利索,露出白皙的天鹅颈。眉眼如画,狐狸眼盈盈,染了雾气的眼睫一抬,露出一双乌黑浸了雨般澄澈的眼眸。薄唇红润,轻轻一抿,便令人魂牵梦萦。
可他锁骨下的疤跟着他的心痛了一下,他等着那痛劲一过,便看那背影匆匆,声音嘶哑:“回来。”
众人一惊,抬眸向新来的冉医生,祈祷她千万别被他抓到。
冉凝云恍惚了下,步子更坚毅。
“给我回来。”余清尘一瞬不瞬盯着那渐渐缩小的背影,下颔线绷得紧,过长的发遮了他的眉眼,挡了他颤抖的眼睫,也挡了他近乎狰狞的目光。
所有人汗如雨下,只听余清尘一声愉悦的笑:“你们真是没用啊……”
陈主任带着渺茫的希冀抬头,却见少爷莹白的手指已搭上面前的玻璃杯。
“哐当。”
顷刻间,玻璃和液体飞溅。
余清尘手一垂,眼皮一耷,面无表情起身离开。
余清尘斜靠在椅子上,看他们慌乱无措的模样慢慢打了个哈欠,在心里倒计时。
杯中的水绕了个旋,他百无聊赖地盯着那水。喧闹的房里,竟也能听清钟表走声。
两分半。
一分钟。
三十秒。
屋内几人赔笑着,小心翼翼道:“少爷,这是夫人的吩咐,要在这里待满两个小时才能走的。”
“哦?”余清尘懒懒散散掀起眼皮,此刻那对漆黑无比的眼眸全都显现出来,明明一双多情桃花眼,又偏偏寒得仿佛淬了冰,令人闻风丧胆,“不是心理咨询吗?那就叫人来啊,一进门就请我坐在这,等着我和你们约会啊?”
尾调散漫地拖长,余清尘似笑非笑,周围人大气都不敢出,只有一人抹着冷汗,毕恭毕敬答道:“这不刚被您赶走嘛……”
“怎么?她医术不行治不好我,我就不能生气了?”余清尘一拍桌子,惊得周围人一颤,“你们这什么医院?连一个真正有用的医生都没有?而且我坐这这么久了,连一杯水都不给我上?”
余清尘敛了笑,眼角利得如同利刃出鞘,直插进人心窝。